“阿应,是你吗?”

        何处不笨,一出口,便笑自己傻。床上的人必不可能是阿应,一来阿应或许已忘了有何处这大鲵妖,又怎会知道他住在这木屋?二来,即使阿应尚记住他,可二人分别几十年,阿应没道理为何处收拾房子,甚至还在他这屋里吃饭、睡觉。天底下与阿应如此相似的,也只有应殇一人,所以何处纵是心神大乱,也未及全失判断力。

        应殇为何打扮成阿应的模样,还进驻他家?他又无在归来前通知应殇,这两年来在外收敛妖气,他的道行本来就远高於应殇,故应殇也无法感知何处的气息,则他应该不知何处会在今天回来,也就不会为了等何处而住在他屋里……

        千百种念头在何处心内转过一遍,他倒是想也没想过应殇的行动跟感情有关。他想,之前不跟应殇言明他跟阿应的过去,便是怕在阿应回来前被阿应的後代赶跑,使他无法在这守候阿应。如今阿应也回来,他无必要含糊其词,不如顺势表现得好似将床上人错认为阿应般,事实上是对床上的应殇说明事情原委,这几天见过阿应後,再真正离开无何有之镇。

        天下之大,总有容身之处。

        何处便靠床而坐,也背对着床上人——是应殇又好,阿应又好,还是说出了一番话,也不知到底是对他、对他,还是对何处自己说的:“阿应……不,该叫你应殄。你倒狠心,从我变成妖之前,到我成妖、以致化rEn形,伴我养我十几年,竟从不让我知道你的名字。你当日说要娶妻,见我修练rEn,便撇下我不管,要我自生自灭。与你分别後,我去过了所有你跟我提过的地方,也吃了你说过的珍馐百味,还不及你当年给我煮的粗茶淡饭。”

        以上这些话是说给应殇听的,好交代他跟阿应的关系,他再说:“与你分开几十年後,我便时时挂念着你,有许多不明白的事想问你。与你梦中相会,你却只含笑不语,於是我便想去见你一面。问过许多人,也没有人说见过你,不知道当他们有幸见到你时,可会上前跟你说:‘你知道吗?有一只丑大鲵正找你’。我仍记得你老Ai叫我‘丑物’,当我初听到你儿子应殇叫我‘丑物’时,内心激动得快要爆裂似的。人道大鲵乃残暴冷血的生物,我本质如此,只是一想到有关你的事,便像常人般激动,会流泪,会笑,也会忧虑,内心也不再y如铁石——你当日助我化为人形,所为的,也就是教我尝到这百般感受吗?”

        何处听到身後传来衣料窸窣之声,料知床上人翻身几次,何处知道他捺不着X子,又说:“没想到在我见你之前,竟先见到你儿子。我生X鲁钝,三十年前便为了等你而守在此镇,竟一直打听不到你後代的消息,也就前几年重遇莫忆,才上了悍鹰山来见你後代,y是住在这山,所为的便是等你有朝一天回来镇上,能第一时间看见你。你儿子里外跟你一个样,刀子嘴豆腐心,也从未加害我这不速之客。只是……”

        身後动静更大,一阵凉风拂过耳背,何处知道帘子掀开了,只需往身後一转便能看清床上人的身份,可他没有,怕看了对方的脸反而说不下去:“是我犯了过错,明知你儿子年纪尚幼,还是个孩子,竟跟他有了苟且之事。幸好你儿子与你一般聪明,知道我只是蠢而丑的俗物,并未对我投以任何感情,故你大可安心。我只求见你一面,别无他想,如今心愿已了,便当永久离开此地,不再打扰你应家的生活。我与……”

        何处这时想起,自己从未叫过应殇的名字。这几年与应殇朝夕相对,便是没有Ai情,也不可能没有半点情份,这时永别在即,不禁出口道:“我与殇儿从此以後,如陌路人,请你为他找个好妻子,到了大喜之日,你若不记前嫌,我也定当携礼金祝贺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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