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还是个小警员,第一次见到齐格,就是在老特拉什的犯罪现场。从齐格家的前庭进入卧室大概有五百步的距离,我记得那是夏天,夏天的深夜,我清晰地听见鸣虫的叫声,生物腐烂的臭味逐渐盖过花香,那晚的月亮大且圆,散发着一种…诡异而凄惨的冷光,两辆垃圾车停在庭院的后门。”阿拉明塔闭上双目,似乎是陷入了回忆。

        片刻之后,她睁开眼,说“当时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我知道这是典型的黑帮作案,对于权威的昭彰胜过其谋杀的本质。我跟随有经验的老探员进入客厅,看见几名验尸官扶着沙发剧烈地呕吐。卧室门敞开着,杀鱼的边角料堆满整个房间,腐臭的血水渗进地板,阿西蒂亚市能找到的所有鱼肠、内脏、鳞片和骨头,一GU脑地倒在齐格的床上。我拨开那些、呃,你可能无法想象,但鱼肠的触感就像柔滑、Sh冷的软缎。但不管怎么说,我拨开那些内脏,底下露出一张灰白sE的人脸,充血的、Si鱼一样的眼球。大概十秒,老探员辨认出那就是齐格。‘新上位的小垃圾杀了她的鱼妈妈’,老探员很平静地对我说‘每个婴儿对母亲都有破坏的’。”

        她的喉头哽动了一下,有点为自己深入的回忆而后悔,但更多的还是反胃,这害得她不得不喝一口酒压抑翻腾的胃Ye,接着道“当时我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像一把上了膛的枪。这是肾上腺素分泌的原因,面临生命威胁时的战逃反应。从那之后,直到现在,只要看见鱼、闻见鱼的气味,我就会吐。政党内部没有提名我作为首脑候选人也有这个原因,虽然不是主要原因,但我愿意和你分享我的糗事:曾经有一回,与议院小组委员会吃饭时,议院议员点了一道银鳕鱼,结果我吐在盘子里了。她的盘子。”

        “嗯。”白马兰抿着唇,点头,说“那一定很解气。”

        “事实上。”阿拉明塔放下酒杯,看样子她想辩解点什么,但最终还是屈服于自己恶劣的报复心,认同道“确实。”

        “但不管怎么说”,阿拉明塔言归正传“这是我第一次和老特拉什打交道。她拨通警局的座机号码,宣布自己对齐格的Si负责,是我接的电话。这就是我对她的第一印象了,一个b齐格更暴力、更凶残的强权者。她的存在,西瓦特兰帕集团的存在,并不会让高山半岛变得更好,原因是——当然,那个时候我才二十岁,还很蠢,我天真地认为原因出在老特拉什身上。我认为她道德水平低下,且只会以暴制暴,我认为她没有能力建立一个新的、合理的权力T系,一个适用于所有人的社会结构。我认为她和她的西瓦特兰帕集团应该消失。只有让垃圾各归各位,高山半岛才能变g净。我期盼能追随一位铁血铁腕、严厉打击黑帮的领袖,或者成为这样的领袖。”

        确实蠢。一个由上而下构建出的完美T系是不存在的,当人们将自己的权利交给集T,并依赖集T行使自己的权利时,社会契约就达成了。在这样的T系中,乐于依附强权的人指责当权者欺凌弱小,同时又渴望合法垄断暴力的上位者保护每一个下位者,这是种孩童般的幻想。安居于这样T系中的下位者会退化,根本意识不到自己也是建立秩序的一环,以至于主动选择保持弱小,逆来顺受地遭遇欺凌——是有什么受nVe的癖好吗?

        “无中生有是我妈妈做不到的事,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做到。天降一个领袖,这是人类文明里的‘救世主预言’,,这只是基于统治目的而存在的思想枷锁,每个政权和信仰T系都通过它建立统治合法X的基础。什么‘借助神圣力量的受膏者率领其信徒们拯救人类,摧毁旧世界,建立新世界’,这根本没什么诱惑力,真正重要的是,追随受膏者的信徒们可以在新世界里处于优势地位。”白马兰很随意地摆了下手腕“我非常为妈妈骄傲,因为b起其她打着这种旗号争权夺利的人,我妈妈诚实得多。她当然也喊了些‘战后重建’的口号,她也确实做到了。对于任何一个政权来说,C弄时间都是必须的,她必须阐明自己所处的时代、所负的责任,才能向人们说明其所作所为有何伟大之处。”

        阿拉明塔的目光定格在白马兰脸上,她带着笑意的、云淡风轻的神情中浮现出欣赏的情绪。据说瞳sE越浅的人越能在黑暗中清晰视物,阿拉明塔淡金sE的瞳孔波光粼粼,如晨曦下流淌的长河。

        “参加竞选的那年我三十来岁,终于像你现在一样明白了些许道理。那时我已经意识到老特拉什本质上和齐格不是一类人,她们大相径庭。特拉什既不信奉强权,也不坐以待毙,她会采用暴力手段争取好处,维护权利,温柔地对待自己的社群,并与一切可联合的势力保持合作,哪怕她不认同她们,她从来不会要求其她人改变,她切实地做到了求同存异,非常英明。然而只有一个问题。”阿拉明塔缓慢地抬起食指,落在白马兰的方向,道“你。”

        “我?”白马兰已经不是小姑娘了,她不仅不会因此而伤心难过地掉小珍珠,她还要用嘲弄的口吻戏弄阿拉明塔,“你也想被我妈妈收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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