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尖隐隐萦绕着脂粉馥郁浓烈的香气,欢喜楼众多昼伏夜出的勾栏美人将婀娜多姿的玲珑身段暗藏于重重鲛绡纱帘背后,或是目露惊异,或是窃窃私语,好奇探究的目光始终徘徊在养娘牵引的这位特殊的“五陵少年”身上。

        老鸨将姚若龄引入拐角一处幽暗雅间,著脚那双漆褐陶公履刚迈过门槛,便闻阵阵推杯换盏之声。兼有余音绕梁之笙簧箫唢,温香软玉在怀酥麻入骨的劝酒声,更论檀木几榻上所列美酒佳酿,香汤小菜,几乎网罗天南地北各处珍品。

        居于主位之上的宋威公面须白净,稳重儒雅,乍看之下不像斤斤计较蝇头小利的行商之人,反倒更似国子监里满嘴之乎者也孔孟之道的老学究。

        他眼力尖细,原本正捧着盛满葡萄酒的琉璃杯与那笑得花枝乱颤的歌姬玩亲嘴渡津的香艳游戏,余光猛然瞥见矗在门口似笑非笑的姚若龄,登时凝眉敛色似那坐怀不乱的柳下惠,连怀中尚算浓情蜜意的可心人都粗暴地推至一旁,不予理会。

        其余作陪的鸿商富贾见状也渐渐偃了旗息了鼓,靡靡丝竹之音戛然而止,神女们吓得大气不敢多喘,纷繁喧闹的宴会顿显萧瑟凄凉之感。眼见气氛萎靡低落,姚若龄豪爽地将袍衫一掀,似那须眉男人般盘腿坐于雅室中间的羊毛毡上,自斟一盅清酒朝宋威公等人举杯歉然道:

        “若龄让几位叔伯久等了,先自罚三杯赔罪!”

        说罢乐饮三爵,爽朗大笑,形若桃花的眼角弯成两道细长的月牙儿,浅浅红晕爬上两靥,似朝暮晚霞,又似落日余晖,荡漾着千般万般醉人迷离的风情。

        “好!好!好!姚家侄女不愧能稳坐京都最大牡丹花坊的当家人之位,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宋某佩服、佩服!。”

        宋威公连击三掌赞叹,凝滞的空气似乎也因两位主宾的交好互动重新沸腾起来。歌姬们重新拨弦弄琴,妙龄舞女则是伴随高亢激烈的乐音再次蠕动细如杨柳的腰肢,绵如软絮的身段犹似游龙走凤行云流水的灵蛇,正如有诗云——

        珠缨旋转星宿摇,花蔓抖擞龙蛇动。

        酒酣耳热,与会宾客皆是经营牡丹生意的四方花商,如今正值宫中一年一度的花王盛宴,众商莫不汇聚京都,探听来年牡丹种植的风向。此时身为花商行会会长的宋威公酒气上涌,那双泛着红血丝的眼珠子仿佛被点金手反复拨动的算盘筹珠,骨碌碌上下转动了几圈,状似不经意间询问道:

        “今年的花王宴,诸君可有猜测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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